这时我才意识到,任老师是个老牌的“红二代”,上学时竟全没注意。他是如何长成了一个跟自己的出身无关的人?
他说:“因为痛苦的童年。”
1937年他出生时,身为共产党员的父亲在蹲国民党的监狱。他6岁时,母亲改嫁他人,娶她的是一直暗恋她的国民党军官。他选择在奶奶身边度过孤苦的童年。他13岁时,在武汉为官的父亲(“文革”时,这位父亲为自己在30年代的被捕和释放而百口莫辩,饱受折磨)把他和奶奶接来,与自己的新家庭共住。缺失父爱母爱的早年生活,使他终其一生都是个极力自我喂养,却又饥渴于爱的孩子(师母对我如此慨叹)。他的母亲(被他称为“一个30年代新女性”)和父亲的命运,早早为他彰显了人生与历史的荒诞。在他的第三人称自传里,关于这些他只写了寥寥几笔,却堪称一部大戏:
一个30年代新女性的二次选择,简直是一场布莱希特式的演出:舞台景深的文昌阁影,时近时远。在舞台一侧,他的母亲,18岁,到成都一座监狱为第一个丈夫送饭,无须暗转,30岁,到同一座监狱为第二个丈夫送饭。对称的,在舞台另一侧,他的父亲,前半生中的10年,在秘密的追捕、囚禁中,同样无须暗转,后半生中的10年,在公开的审查、批斗中。